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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像一层薄纱,月亮就悄悄爬上了东边的屋檐。起初是淡淡的银盘,渐渐变得清亮,清辉淌过窗棂时,木桌上的青瓷盘里码着月饼。莲蓉的甜香混着桂子的冷香,被晚风卷着在檐角打了个旋,奶奶正用红纸包着酥皮月饼,指尖沾着面粉,小孙女趴在竹椅上数灯笼,兔子灯的玻璃罩映着她亮晶晶的眼睛。
月亮升到中天时,清辉落满庭院。爷爷摘下竹笠,指着天边的圆月说:"吴刚该在砍桂树了,你听,桂花香里,连嫦娥也会馋这月饼呢。"竹帘后传来叮当的碰杯声,月饼的酥皮簌簌落在盘子里,月光漫过门槛,把一家人的影子织成了团圆的形状。残阳如血,巷尾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。那团darkness先是蠕动着膨胀,沥青色的皮肤在暮色中泛着湿漉漉的光,仿佛刚从地心深处爬出。它没有固定形态,却在扭曲中渐渐勾勒出节肢的轮廓——七对覆盖黏液的肢足刮擦着青石板路,发出砂纸打磨骨头的刺啦声。
腥臭的风扑面而来,混杂着铁锈与腐殖土的气息。我僵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那东西的「头颅」从黏液里升起:两颗猩红的复眼嵌在肉瘤般的肉块上,瞳孔是垂直的裂缝,正缓慢收缩着聚焦。它发现我了。
黏液从它体节的缝隙间滴落,在地面蚀出细密的坑洞。最前端的肢足突然弓起,像一把淬毒的镰刀划破空气。这时我才看清,那些肢足末端生着玻璃碴似的倒刺,反射着巷口路灯的惨白光斑。
「嗬……」
不成调的气音从它体内挤出,像是破风箱在拉动。阴影里又探出几条触须,末端开着花苞状的口器,锯齿状的「花瓣」正微微翕动。整条巷子的光线仿佛都被它吸了进去,连蝉鸣都戛然而止。夏日午后,日光把庭院晒得滚烫。老槐树的叶子蔫头耷脑地垂着,蝉鸣声却突然从枝叶间炸开,像谁猛地抖落了一把滚烫的铜铃。起初是零星几声试探,很快便汇作千军万马,粗粝的嘶鸣裹着热浪翻涌,在青砖地上撞出细碎的回音。
这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,一下下凿进午后的慵懒里。它们藏在浓密的绿荫里,看不见振翅的身影,只听得声浪层层叠叠,仿佛整棵树都在嗡嗡震颤。阳光透过叶隙筛下金斑,蝉鸣便在这些光斑间跳跃、翻滚,把空气搅得愈发粘稠。
偶尔有风掠过树梢,蝉声会短暂地低下去,像被按下的琴弦,却又在瞬间绷得更紧,嘶吼着卷土重来。石桌上的茶盏凝了层薄汗,倒映着晃动的叶影和那片被鸣声刺破的天空。整个庭院都浸在这声浪里,连时间都仿佛被拉长、揉碎,和着蝉鸣一起,在盛夏的褶皱里缓缓流淌。冬夜的村庄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窗纸上的声响。王老汉正就着油灯纳鞋底,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怪叫——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在尖叫,但尾音又拖着老鸹的沙哑,忽高忽低,在结了冰的空气里打着旋儿。他捏着针的手顿了顿,耳朵往窗纸那边凑了凑。
那声音停了片刻,又响起来,这次更近了,像是贴着墙根在哭,又像是谁用钝锯子在磨一块湿木头。王老汉皱起眉头,想起村西头那片乱葬岗,往年冬天也听过些怪声,却从没有这般瘆人。他放下鞋底,摸到炕边的烟杆,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,火星子在昏暗中明灭。
突然,那声音猛地拔高,像只被惊飞的夜鸟,“扑棱”一声撞在门板上,随即没了声息。王老汉的心跟着跳了跳,攥紧烟杆走到门边,手搭在冰冷的门闩上,迟迟没敢拉开。窗外的月光白得刺眼,院子里的老榆树影影绰绰,枝桠上积的雪簌簌往下掉,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刚从树上窜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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