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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境初醒前尘梦 3（第1页）

我朝着公主行了礼，转身要走，却被她叫住。她笑的很美，声音婉转动听，“你师父没告诉你，隐踪湖的绿植要让我处理过才可以防火妖的吗？你随我来。”

她拿过我手中的绿植，转身朝她的寝居走去。我迟疑了一下，跟了上去。公主的寝居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的，到了她的寝居，公主绕到内室说是要给绿植施法，留我自己先坐在这里等一会。我左右看看，这才发现，那墙面上挂着的一幅幅神笔丹青，画着的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，男的玄衣飘然，女的婀娜静立。画中男子在舞剑，在徒手平山，一手命天翻云覆雨，一手掀起惊涛骇浪，女子站在男子身边一同舞剑，亦或是在天地云海惊天的翻涌变幻中，静然站在他身侧。

好一对儿神仙眷侣，我瞅了半天，确定那素衣婀娜的女子是释梦公主，而那男子，我怎么越看越像师父。

我站起来，朝一幅隐隐露着男子侧脸的丹青走过去，细看了两眼，确认画里玄袍男人就是师父。我突然领悟，讶的差点没呼出声音，幸而手快，捂住了嘴巴。我早该想到，一个女人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弃自己的哥哥族人，他们两个之间又怎么会是一般的相好，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一界公主。

这时公主从内室出来，收住我的惊讶。“弄好了，给你。”她伸手把绿植递给我，笑容温和。我避开她的眼睛，伸手去接，手刚碰到绿植，公主突然身形一晃，似乎要晕倒的架势。我忙去扶住她，公主抚了抚额头，好了。她长吁了一口气，笑着说，“无碍，最近患了急症，玄義已经为我去备药了。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，心想我又没问她怎么了，她显然没明白我并不关心她的急症怎样，自顾自说下去，“我这病说好治也好治，说难治也难治，要取人气滋补元神，但这人气的要求不低，此人要有神灵之气，也就是说，是在神界生长的凡人，才可以取她的人气治愈我的急症。”

她话说完了，我觉得我该有点表示，所以又“哦”了一声。

她一直温婉的笑着，笑着同我说，“你去吧，去火麟山助我哥哥破劫。”

火麟山洞里是妖界妖帝破劫的洞府，我不知那帝君为何不在妖界破劫，却去了神界的火麟山。更不知师父为何叫我去那洞府。但师父破天荒的对我说了那么多话，我自己寻思着，哪怕死在洞里也值得了。可我却没想，那洞里，却是发生了比叫我死还残忍百倍的事——

当洞里麒麟化为人形凶恶的向我扑来，我下意识的去摸腰侧——没有剑！师父特意叮嘱我不需带剑！

那男人抱着挣扎的我拖进他的洞府，被火炎哄热的洞府烤化了我所有的希望。他近乎疯狂的表情，摇晃着我的肩膀，“惋惜，我是策叶啊！你不记得我了？惋惜！”

我一介凡人，怎么可能认识活了十几万年的妖界帝君？我推他，拼命的挣扎。他像是备受煎熬十分的痛苦，而我的挣扎只换来他眼中的疯狂更加浓烈，“惋惜！玄義他终于把你送来了！等我渡了此劫，我便娶你为妻！”

我的心一落千丈，是的，的确是如他所说，是师父让我来的，是师父把我送来的。我拼命挣扎着，“无境山素来与妖界为敌，你放开我，我不会嫁你，你放手！”

帝君狂笑，那样子根本不像一界帝君该有的风范，却像一个入魔的罗刹。“你得嫁我，还得助我渡劫！”

说罢，他撕裂我的衣服，我一声尖叫，被他按在床上。

那是我永久的噩梦。

火麟山洞外便是万丈悬崖。散落的长发胡乱围在眼前，我赤着脚狼狈又麻木的从山洞逃出来。手抓着不够蔽体的破烂衣衫，崖边的风吹开的被撕坏的衣摆，我不羞，我已经经历了至耻，还有什么可羞的。一脚绊在石头上，我跌坐在地上，盯着地面愣了一下，捂着脸哭起来。

身后的火麟山洞传来炙热的气息，我吓的慌乱爬起来，站起来的时候，看见绣着繁复暗纹的玄色天衣一角，墨色短靴一步站定在我视线中，我猛然抬头，看见师父就站在我面前，手中的冥崖剑闪着冷光。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，他手中的剑却瞬息穿进我身体。

我瞪大了瞳孔，从他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看见我自己的脸，看见我的惊恐和绝望。我怎么都不敢相信，他一脸的冰冷，眼神绝然无情，剑在我身体里，那么痛，却突然痛清了我的大脑，我想起释梦公主说的两个字，人气，是要在神界长大的凡人的命。

视线里的师父朝我走近，剑也越来越深，冰冷剑刃在身体里缓缓划过，越痛越彻悟，他离我一臂距离的时候，我用最后力气抓住他的肩膀，他身形一顿，剑停在我身体里。

手止不住的抖，我平视着他的目光，他的眼睛那么冷，我却看不清，视线是模糊的，我闭眼把眼泪挤掉，像是生命走到了绝望的悬崖，恨不得将所有苦水倾诉，“师父，为什么……”

为什么，那夜为什么要抱我，为什么要吻我。又为什么要安排给我这么屈辱不堪的结局。

他冰凉的沉默让我懂得，问“为什么”，是多么无用又可笑的三个字。这三个字往往得不到答案，即使得到了，那答案也只能令自己更加屈辱悲哀。就像我现在，明明死的很明白，却还问为什么，真是可悲。

我低下头，悲戚的一声笑，眼角看见手腕上的银镯，他送我的礼物，我很宝贝的礼物，如今看着却只让我感到屈辱可悲。我伸手去摘，被师父一把握住手腕，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腕还有那枚镯子，力道大的吓人。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，他手中的剑彻底深入，直到剑刃全部没入，剑柄抵到了伤口处，最后一幅画面，我看见他难得的流露出悲戚目光。

我不解，那最后一幕，为何他闭上眼睛，为何神情似乎比我还痛苦。

师父，我好想问问，你给我起惋惜这两个字，惋的是谁，惜的又是谁。

师父，你可知晓我有多爱你？你可知晓被你亲手杀死，那伤口有多痛？

黄泉路旁，血红的冥河边生长着大片殷红的彼岸花，乌黑的三生石上血染的三个字仿佛一声嘲讽。那一碗红色的孟婆汤里，还飘着未研碎的彼岸花瓣。

那一碗血色的汤，就可以让我忘了所有，我朝着那碗汤伸出的右手，却发现师父赠我的镯子还挂在手上。

如今我死了，就一副魂魄，这镯子怎么还能依附在腕上？

想起那些懦弱又不堪的记忆，我却是麻木的伸手将这镯子取下，扔在了地上。

随着那一声掉在绿色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，一瞬间的功夫，元神在脑海里烦躁不安，前世今生，滚滚而来，扰的我额头发沉。我极力平静着突然回归脑海的记忆，突然间的大彻大悟。

我眼睛直直的瞅着孟婆手中破旧的汤碗，那是可以摆脱痛苦的忘忧汤，我几乎求救一般冲过去，捧起一碗抢来的汤，一饮而尽。说这是饮鸩止渴，一点都不为过。

破旧的碗咣当一声落地，茫然空白终于解救了痛彻的世界。

孟婆瞧了一眼伫立在冥河边的玄義，看惯了悲欢离合的孟婆，只是看了他一眼，便又拿起汤勺，舀了一碗汤。

“不若玄義上神也来喝一口，喝了就没了愁了。”

玄義苦笑着摇头，绝世的容颜只剩哀伤，望着那踱过奈何桥的纤瘦身影，堙没在一众魂魄之中。

他向孟婆点了点头，便飞身跃过奈何桥，在桥上轻点了一下，拾起那枚镯子，又飞身至那群白色虚无的魂魄之中。

他引着一枚迷茫的魂魄，低沉的声音好似引魂魔咒，他说，“挽夕，随我来。回魂阵已成，我带你重回仙躯。”

【过往凡尘，繁华一梦，梦中流过辛酸泪，梦中曾肝肠寸断，虚无幻象，统统不过一场梦境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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