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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叫诈索?”郦璟到底年纪小,对这些完全没概念。
“就是敲诈勒索。”梁少监耐心解释,“先物色好一些有财帛却无靠山的人家,而后诱使这家人的奴仆出来诬告主家种种罪行。好些的,破财消灾;心肠歹毒些的,为免将来这家人日后寻仇,索性将害的人家家破人亡,再无后患——这段日子,这样的人太后见了已经不是第一个了。”
郦璟呆了,“太后怎么会见这种歹人,为什么呀?”
梁少监神情疲惫:“怎么见——自是有人引荐。为什么——自是这些人有用。”
郦璟心头浮现书中的两个字:“太后要任用‘酷吏’么?”
梁少监叹道:“太后娘娘既然不断召见这些人,大约离用他们也不远了。”
郦璟年幼,但也隐隐察觉‘酷吏’二字下隐藏的非人恐惧。
梁少监长长出了一口气,又道:“老奴八岁进宫,在宫闱中服侍了一辈子,楚王是老奴见过最敦厚良善的贵人了。老奴无亲无故,能服侍他十几年,是福气,也是缘分……世子啊,可知这趟来给老奴送钱,你露了多少破绽么。”
郦璟捧着锦袋,茫然摇头。
“你今早察觉身子不适——若是情状重,当即就告假了,不会硬撑着来学宫的;若是情状轻,怎会想到明日起就要告假,还是告长假。若是离府之时没想到要告长假,怎会带着满满一袋金子进宫来?”
郦璟心知自己办事不妥,羞惭的低下头。
梁少监示意他凑近,轻声道:“多听王妃的话,多学多看,不要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耍弄聪明,她之能耐,非凡人可抗。”
“连王相也不能么。”郦璟忽问。
梁少监平静道:“王昧也不能,他死期不远了。”
他拉起郦璟的小手,眼中流出慈爱担忧之意,“你阿耶的实在心肠,让他在太后跟前平安顺当至今。可如今世道要变了,心太软容易坏事,你要切记!”
*
仿佛为了印证梁少监的断言,次日御史蓝兆岐便当堂弹劾宰执王昧,言道:“值此天下动荡之际,王昧身为宰相不思如何平乱讨贼,反而再三要求太后还政,必有异心,恐与逆贼早有勾结。”
作为王昧的老部下,蓝兆岐忽然翻脸弹劾,朝堂哗然。褚太后甚至连‘不信,讶异’之类的表情都懒得装了,当即准奏将王昧关入诏狱,命三司会审。
群臣纷纷为他分辩,周直端与御史大夫齐正先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王昧绝无谋反之意,连远在西北边关的陈令则都命人快马上疏为王昧求情。
老王倒是把硬骨头,放出话来谁都不要为自己求情了,辅佐帝后二十年,褚太后什么狠辣手段他会不清楚?古来当权臣的,从来都已将半条命别在裤腰带上了。
这次,郦璟没去请教裴王妃,裴王妃也没来寻儿子。
郦璟默默数着日子,数到第二十日时扬州大捷的消息传来,褚太后下旨将王昧斩杀于都城郊外亭驿,并抄没家产。
一代权相留下了‘一朝花期一朝梦,止步人间六十载’的诗句,引颈就戮。
郦璟独自坐在书房中,翻开书本,里面夹着一张二十日之前写的字条,‘扬州捷报之日,王昧受死之期,三司会审摆设尔’——小少年满意的勾了下嘴角,虽然他依旧未知王师弟有没有将家产送给唐师兄。
而后,郦璟又写了一张字条,‘十日内,蓝兆岐继任宰执’。
——仅六日后,褚太后任命蓝兆岐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
朝臣多有不满,认为蓝兆岐品行才学资历全都不足以胜任宰执一职,然而所有异议皆被褚太后一力压制。
郦璟再次从书本中抽|出这张字条,焚烧之。
蓝兆岐上任宰执不久,另一记惊雷炸裂——曹王兴兵举事。
郦璟犹在梦中。
曹王也是宗室亲王中的奇人了,不好酒色狩猎,不谈诗词歌赋,仅有悍妻一位,老妾两名,儿女三人。少年时唯唯诺诺,中年之后忽迷上了金石铭器,原本在富庶的青州好好的当着刺史,听闻庆州有几处上古周墓后巴巴央求褚太后调他去那里。气的曹王妃带儿女回了都城,不愿陪他吃沙饮风。这些年曹王著书立说,居然颇有成就。
在庆州起事有好处也有坏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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