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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向来畏寒,此时竟觉得脸上烫得厉害,只得用凉凉手心来降温。
所有强撑出来从容冷静荡然无存。
可她仍旧硬着头皮逼自己去回忆,回忆刚刚在书阁里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可有纰漏。
竟,真走到了这一步。
听着抬舆人密密麻麻踩雪声,沈茴逐渐冷静下来。
到了这一步,不管今晚侍寝时裴徊光是否来阻止,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。沈茴想要,从来不仅仅是为了避开圣宠。更重要,是日后帝王驾崩时,裴徊光对齐煜支持。
“娘娘,袖炉在您身侧。”灿珠在外面说。
沈茴这才将一旁袖炉握在掌中,慢慢取暖。
沈茴先回了永凤宫沐浴换衣。
灿珠给她收拾衣物时,发现她裙里沾着血污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。她也不敢将衣物交给宫婢,亲自来处理。
沈茴收拾妥当后,元龙殿车鸾已经过来了。沈茴神色如常地登上车鸾,沉月和拾星一路忐忑地跟着。
皇帝并不在元龙殿,还在兰贵人那边。
元龙殿掌事公公奉承地弯腰解释:“听太医意思,兰贵人已经发动,小殿下马上要生了。是以陛下虽耽搁在那边,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。”
“事关龙嗣,没有更重要事情。”沈茴笑着说话,一脸和气柔和。
掌事公公也不多话,吩咐了殿内人仔细伺候,才弓身退下去。他也没有走远,只在外间候着,等着吩咐。
于是,沈茴再一次坐在龙床上,等着皇帝归来。
只是今非昔比,她今日再来这里与初入宫那日心情已经大不同。
初入宫那一晚,她心惊胆战,又怕又恨。她恨皇帝是天下至尊,拿他无可奈何,自己只能使些小手段残喘着微弱挣扎。她只能将恨埋在心里,哭着想要回家。念了千万遍爹娘与兄长,盼着神祇降临来救她。
而如今……
沈茴平静地端坐着,望着膝上团绣簇凤织金纹,心里想着齐煜放在她那里功课有错处,明日要引了经典来教他。心里想着皇帝死了之后,该如何垂帘听政助年幼煜儿坐稳皇位,是该哄了那掌印太监辅佐,还是干脆寻机杀了他为民除害。
宫灯里烛逐渐烧短,又换上了新蜡。
直到宫人迈着焦急细碎步子走进来禀话,沈茴才晓得自己居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。
“兰贵人诞下小皇子,陛下心情大好。怎奈天公不作美,雪后路滑使得陛下摔了。眼下太医院人都进了宫诊治。陛下踝痛难忍,想来、想来陛下今晚不得回元龙殿了……”
沈茴几不可见地翘了翘唇角。
她从容地吩咐让太医院太医们仔细为陛下诊治,又让人传话给陛下道皇子降世是大喜向他恭贺,请他宽心。甚至又下令给兰贵人封赏。
周道,仁厚。
禀话小太监垂首听着,在心里感慨:皇后就是皇后,和那些妃嫔不一样。
沈茴迈步出了元龙殿,沉月和拾星立刻迎上来。
沉月脸色如常,规矩又守礼。
拾星脸上笑却没藏住。
沈茴看了拾星一眼,拾星立刻反应过来,她灵机一动,将脸上笑摆得更灿烂些,说:“在这即临新岁之际小殿下降生,是陛下大喜,是大齐大喜,是双喜临门!”
垂首沉月眉眼间亦不由染上了一抹笑。
沈茴不由也笑了。
“说好。赏。”沈茴由着宫婢服侍披了斗篷,将手搭在沉月小臂上,拖着曳地裙摆抬步离开。
沈茴走进庭院里,远远看见裴徊光站在廊前。宫人站在他面前,卑躬屈膝地禀事。
沈茴一眼注意到裴徊光换了身衣服。
他身上不是那件宽松雪衣,换了常穿绯衣玉带。在暗色夜里,火焰般挺立又耀眼。
他应该在廊前立了许久,绯衣肩头积了一点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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