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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二弟的事?”崔璘凝眉思索,“今日颁布的敕书上有三名崔姓之人,崔玉林,三千营的游击将军;崔文光,翰林侍读……”
“崔琼……”只有这最后一个人了,崔璘反复咀嚼这个名字,“琼者……玉也。”
福至心灵,他幡然想道:二弟的字不正是“从玉”吗?
崔璘勃然色变:“不可能!”
“有什么不可能?”
一炷香后,姜澧在后苑中负手闲庭信步,明媚的日光映射在一袭绛纱袍上,透出一种流丽的红,他的眸子也被映得愈浅,色如琥珀。
锦衣卫指挥使辜铭亦步亦趋跟在后面,方才他将属下拿回来的情报递给姜澧过目,上面细细描画了崔氏父子身处崔府中的神态,还有二人间的对话,一字不差。
“发配到教坊司,只会折辱那些被儒家教化得贞烈温驯的女子,呵,可若换成士族里那些一向以清高自许、目下无尘的贵公子,又会如何?”
姜澧挑动眉梢,神色间饶有兴味,自顾自道:“让这种人沦落到和弱女子一样的境地,他会如何?”
他走到庭中一株高大的榕树下,树下挂着一把陈旧的秋千,姜澧步伐稍顿,恍惚间似乎看到树下坐着一个蓝衣少年,垂着头不见容貌,但肌发光细,延颈秀项。
辜铭看到皇帝走到那把秋千前,伸出手去轻轻推了一下,面上竟显露出一个隐含缅怀的笑容,凌厉的眉眼无形中柔和几分,口中淡淡道:“你去诏狱见他,将我的敕旨一并传达给他。”
“把他的反应一一呈报给我,也不必画图了。”
姜澧心道:崔从玉貌美,先帝也曾盛赞其“非人间人”,锦衣卫的人又岂能画好他?
“送他去教坊司之前,我给他一个机会,他若将姜垣的下落如实告知,我就放他此劫。”
“是。”
※※※※※
诏狱,本朝人人闻之丧胆,连提也不敢轻易提起的地方。
狱中黑沉沉不见天日,又仿佛终日弥散着雾气,甫一走入就能闻到一股陈涩庞杂如有实质的味道,只是辜铭来往其中惯了,对这里的环境习以为常,对耳边充斥着的各种嘶喊和惨叫声也置若罔闻。
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亲自领着辜铭来到一间牢舍外,辜铭摆摆手,示意他就留在外面,一低头走了进去。
牢舍里的人席地坐在墙角,套着件灰扑扑的囚服,上边有几道破裂的血痕,他的仪表还算整洁,脸上干净,头发也只是略有些凌乱,还能看出往日是个光彩的美男子,如今正微阖着眼养神,意态平静。
辜铭听闻他每日会取清水洁面、梳发,从不落下。初时北镇抚司的人对这一举止都是不解、不屑、嘲弄兼而有之的。
自打肃王三个月前入主紫宫,被送进诏狱里的人就源源不断,这当中只有眼前的人是所受刑罚最轻的一个,也就一个月前刚押送进来后被不懂事的缇骑鞭打了二三十下。
六天前的深夜里,天子偷偷到诏狱里来见了他一面,辜铭守在外面不知他二人谈了什么,只是姜澧走出来后面沉如水,他转身往刑房里逡巡了一圈,出来后说:“上夹棍,拶指。”
这在诏狱里已经算是最轻的一种刑罚了。
只是这崔公子往日是神机营里的火枪手,一双手护养得极好,几乎没有一处陈茧,以免磨损用枪的手感。他有一双看上去浑如豆蔻女子般不沾阳春水的手,受了一场刑后变得血痕累累,也就分外触目惊心。
过程里辜铭眼见崔珑额上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细汗,却咬着牙没叫一声疼,他生得个文秀精细的儒生模样,倒有一身武人的铮铮铁骨。
姜澧每日都要锦衣卫将崔珑在诏狱里的状况事无巨细、一五一十地上报,唯独这一晚没有,也不知是不是忘了。
第二天崔拢颤抖着一双遍布疮痍的手,还是用清水慢腾腾地将自己洗濯了一遍。这次缇骑们听闻此事,却没几个笑得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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