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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徽帝迈过高高的门槛,低声道:“朕的父皇是多么丰功伟绩的一位君主,也是所有子女的表率。无论愿不愿、想不想,冥冥之中所有子女都在学他,有人学去了他的杀伐果断,有人学去了他的聪明睿智,至于朕……应该是最为独特的,毕竟只有朕同他一样坐上了皇位。而到头来,朕从先帝身上学到的,竟是成为君主之后的犹疑与不安。”
观尘并不否认。
这对父子身上最为相似的地方,便是疑心。
先帝晚年之后因为深重的疑心严惩过许多人,甚至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,不止柳家一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,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都丧命于证据模糊的反叛之罪。只不过,柳都尉一家是一切的开始。
而元徽帝也因自己的疑心铸成了大错,宁愿倚靠祸害百姓的万良傲,并一味地纵容,也不愿相信有“贤相”之美名的方绥。
甚至当万良傲起了反叛之心后,元徽帝连其他老将也不敢全然信任,竟将战事交给了……季别云。
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季别云。
观尘垂下双眼,敛去晦涩不安的情绪。元徽帝走进大雄宝殿,为战事而跪拜祈祷,他在一旁静静看着。等到皇帝从蒲团上起身之后,他才开口道:“先帝可曾对陛下说过,藏宝阁里藏的到底是什么吗?”
皇帝身形一顿,转头戒备地看向他,“不曾。难道不该是蓬莱仙山的珍宝吗?”
他抬眼直视着元徽帝的目光,“虽然先帝说过即使明家子嗣也不得轻易查看,但只要不将此事说出去,看看也无妨。”
“你就是这样将万良傲迎进藏宝阁的?”皇帝语气冰冷。
他从容不迫答道:“万良傲的确进过藏宝阁,可贫僧事先将盒子替换过了。”
观尘没有说谎。他的确提前调了包,万良傲看见的不过是一块会发出荧光的石头,并且相信了此乃上天降下的气运之兆。
野心者往往需要一件事来为自己的野心正名,他只是给了万良傲一个契机。
元徽帝与他对峙半晌,转身朝殿外走去。
“既然如此,今日便破一回先帝祖训。”
*
观尘站在藏宝阁外等候了许久,元徽帝独自一人在里面也待了许久。
直到跟来的内侍与羽林军都坐立难安,大门才被打开。皇帝保持着开门的姿势,手扶住门扇,略有些呆滞地看向楼外,竟是比进去之前更加苍老了。片刻之后抬起头来,目光找到观尘,筋疲力尽地问了一句:“你看过吗?”
他没有回答。因为无论答什么都没有意义,元徽帝认定他看过了。
“所以先帝一直以来都……”元徽帝苦笑着说到一半,止住了声。
在场还有许许多多的外人,若真说了出来又得灭口,到时候会让悬清寺血流成河。
正在此时,远处跑来了一位羽林军的人,急匆匆的像是有事要禀报。皇帝看见了,招招手将人叫到了跟前,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
观尘紧绷着心弦,面前这人的脸上看不见一点喜色,有的全是惊惶与担忧,他的心也跟着一沉,不自觉握紧了佛珠。
“禀告陛下……”那人跪下战战兢兢道,“帝陵出事了。”
元徽帝差点没站稳,扶着门框迈出了门槛,怒道:“一口气说清楚!”
“是,今日帝陵在修筑过程中塌了一角,当时就掩埋了几十人,还没有救出来……”
观尘松开了手中紧握的佛珠,但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。
自万良傲造反,元徽帝便命人加快皇陵修筑进程,仿佛是害怕自己活不了多久,想要在死前将陵寝修完。但欲速则不达,短时间无法招募更多工匠,已有的工人只能夜以继日地劳作,一点点耗尽自己的力气,很难不出事。
皇帝回身看了看藏宝阁,如同在看着死去的先帝,口中喃喃道:“死人了……不祥,大不祥。”
观尘忍不住开口:“陛下,眼下救人要紧。皇陵坍塌也不宜继续修建,须得暂停,待排查出原因之后再继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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