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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俟舞一见她,秀眉微蹙,“你怎么来了?”
司徒清潇只是笑了笑,温和地问:“昭儿呢?”
却让万俟舞厌恶更甚,凭什么她可以这样叫她。凭什么她可以伤害了她,还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温和模样。她像是刻意一般,扬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,“阿昭进去换衣服了。”
万俟舞一向直言快语,丝毫不掩饰对司徒清潇的嫌恶之情。“你这个女人,真是心机深沉。怎么?今日帮阿昭说了几句话,便迫不及待跑来邀功了?”
“别再缠着阿昭了。”
司徒清潇由着她阴阳怪气,没有言语。
“你既然不爱阿昭,何必霸占着她?”
司徒清潇抬起头来,仍旧温和有礼有节地微笑,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。却在这一句话后破天荒地红唇轻启,开口反驳,“谁说我不爱她?”
万俟舞一向厌恶她,最不喜欢她如完美面具一般的清冷,却的的确确,在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,一时间有些愣怔,再说不下去了。
司徒云昭刚好换了衣服,一身清朗的月白常服,腰间只挂了一只玉佩,没有挂香囊,自内室出来,陡然见司徒清潇,都没有任何的波澜,还是一样的冷淡,再不复从前的半分柔情。
司徒清潇直直地去看她,捏白了指,竟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了。
司徒云昭理了理袍袖,漫不经心道:“本王知道你有话要说,说吧。”
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,像对待朝臣一般,连坐都没有坐下,言下之意是不是草草了事,并不愿与她深谈。
司徒清潇满口苦涩,艰涩地开口,“昭儿。”
司徒云昭咬了咬银牙。先平南王和司徒云昭的母妃去的早,她又无长兄长秭,自父母走后,便再无人带着宠溺这样唤她。司徒清潇,是第一个,这两个字就像是缠绕在她心上的藤蔓,缭绕着她,令她心痒,心软。
可是突然有一日,那个迷梦被人亲手打碎了。昭儿变作了满手鲜血的怪物,昭儿变作了仇人,这两个字,开始成为束缚在她心上的铁链,将她捆绑得紧紧的,柔软的心被坚硬冰冷的铁束缚着,越发用力,那铁链就像是陷入心脏一样冰冷刺痛。每每想到,那铁链就往里加深一寸。
只这两个字,她便要听不下去了。
司徒清潇又怎会看不出,她还是艰涩着解释,生怕司徒云昭连这个解释的机会都后悔给她。
司徒清潇如事道来,“那日密报中,我偶然得知陆太傅的计划,正巧景王发来密报,央求我去营救他,不容得我多思虑,也不及我与你解释,我便将计就计……”
这是陆太傅第一次对司徒云昭伸出魔爪陷害于她,她顾不得这是一个怎样的计划,也顾不得背后是否有司徒清洛在,她只知道,这罪名不能让司徒云昭担下。
倘若今日,在北国人,宗亲宫眷,朝臣家眷千百双眼睛下,司徒云昭撇不干净这罪名,她极有可能一夜间声名落败,到那时,就为时已晚了。
然而造化弄人,恰好当日晨间,发生了司徒云昭屠戮景王府的事情,司徒清潇当时是曾极怒攻心,可是晚上得知那消息时,她还是选择去替司徒云昭挡下,因为景王一死,陆太傅从中作梗,她知晓所有人会将矛头指向司徒云昭,所以她不能让司徒云昭亲自动手,只得当日劫走司徒清灏,到时有了证人,便无人再能怀疑司徒云昭,司徒云昭还可以借此机会,折了陆太傅的翼。即便是弑兄的过错,她也担了下来。
其实今日在宴会上时,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,司徒云昭开口,声音沉沉的,“我只想问你,那日在景王府,你所言,”她哽了哽,却未叫人发觉,“在你心底,究竟全都是在演戏,还是半真半假?”
司徒清潇长睫轻轻垂下,“我……”她一时难言,也难以辩解。
司徒云昭眉眼冷峻,“你问过我的想法吗?司徒清潇,你可曾知道我想要的是哪一种爱?是即便今日丢了一切,受千夫所指,进了大狱,你也能告诉我,你爱我,而非你说我恶贯满盈,把我推入深渊,事后,再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戏。”
当日留下的鲜血淋漓的伤口,要如何弥补。情人之间,有些话一旦说出口,便再也回不去了。一句恶狠的话,就像一道疤,即使结了痂,还一直留在那里,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人。
司徒云昭足够阴鸷,也足够偏执,可她给司徒清潇的,是永恒的温柔与爱意。即便她手上沾满鲜血,也会捧出一只红豆米粽来,赠予她这甜意。
“昭儿……”
司徒云昭打断了她,不想再问下去了,也不想再多言了。她恢复了冷淡的模样。“好了,就这样吧,多说无益。”
司徒清潇也是爱她的,只是多了一些理智,司徒云昭爱的热烈,是宁愿同生共死的轰轰烈烈,而司徒清潇爱的理智,是在替她着想,为她思虑,宁愿自己担下这弑兄之罪。t
在血脉和司徒云昭之间抉择,或许并不难,但是割断血脉,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,选择司徒云昭,太难了。她不止有爱,更有身为长公主的责任,司徒家其他的人担当不起来,而她必须要担当得起这责任。旁人可以轻飘飘地说出,即便你满手鲜血,我也愿意拥抱你,可司徒云昭手上沾着的,是她亲人的血,她迈出这一步,要用尽所有的勇气和力气。
即便如此,她也还是努力为她去迈了。
司徒云昭走了,只留下一室空静。这昭阳宫啊,最开始为她准备时,里面的一件一物,都是自己亲自添置的,她身上的袍子,一针一线,都是她亲手缝制的。
当日,她只想能两全,司徒云昭已有了权,再给她至高无上的尊位,从不曾称得上是算计她,却没想到会有如此下场。是她低估了昭儿的恨意,倘若你真的不能忘记那恨,哪怕你恨的是我父皇,我今后也愿意陪着你啊。
司徒清潇望着空荡的门边,清浅的泪落了下来。
万俟舞追出去,望着她的背影,语气遗憾,却含着一点释然,“你是个柔情又专一之人,你值得拥有偏爱,可惜,我遇到你晚了些。”
倘若她不是草原的公主,而是中原的公主,会不会一切会有不同呢?
可惜没有倘若。
“希望如此。你未来也会拥有这种独属于你的偏爱的。”司徒云昭弯起薄唇笑了笑,冷淡隽秀的眉眼柔和下来。从端午节开始,从草原驸马开始,自始至终,她拒绝的利落,不给人一丝遐想,却不会给人难堪。小姑娘的初恋,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,但也不算坏。
或许那位公主,还需要一些时日学习如何爱她。她们的羁绊这些年来来去去,太深刻了。万俟舞虽还有那么一丝不甘心,却也弯了弯眼睛,释怀道:“希望如此。”她就要离开大齐回草原去了。对此,自那日御花园后,她也未再抱过希望,她与司徒云昭,无缘无份,无有天时地利人和,只是年少时偶然遇见了一个太过惊艳的人,见之倾心,无有那样的刻骨,只是情窦初开,丝丝缭绕,还来得及抽身而退。就当是年少的倾慕,像烟花一样绚烂,转瞬即逝,一个美好的回忆,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,留下一个幻影,便也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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