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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上任的提刑江大人肩头一疼,随即抬眼朝上头往了过去——妙音坊楼上的窗户被打开了,一个长相颇好的小姑娘正笑吟吟地瞧着他。
这种情况下,江闻夕自然也知道自己不是遇到了“掷果盈车”的好事,而是这被关着的小姑娘想着从自己这里走个捷径,看看自己能不能网开一面把她给放了。
“奴家叫作箜篌,大人叫什么名字?”那叫箜篌的姑娘比寻常姑娘生得更明艳些,一开口,也是格外会讨人欢心,她看着楼下俊逸英朗的青年,笑道,“大人一瞧便是风流倜傥的雅士,平日里可喜欢听我们妙音坊的曲呀?”
隔段时间就得去梁域打仗的“雅士”江闻夕扯了扯嘴角,皮笑肉不笑地回她:“本官听不得呕哑嘲哳的曲调,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,若非要听,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。”
他虽说是拒了她,但那位箜篌姑娘却执意不管不顾地在楼上独自弹了起来——就和她的名字一样,她的箜篌曲也是卓尔不凡的。
江闻夕摇了摇头,心道:也怪可怜的,为谋个生路,不得不讨好地主动弹奏一曲。
一曲作罢,那箜篌姑娘再探出头来时,他却摆了摆手:“别弹了,本官不主事,没办法帮你。”
箜篌听了他的回答,也不觉得灰心,反而更添了一重笑意:“她们已经死了,蛊虫也都被带走了,妙音坊会很快解封的,到时候大人可记得来妙音坊听曲啊。”
“你这小丫头倒是胆子大。”江闻夕不冷不热地一撩眼皮,薄薄的凤眸里多了一丝锋芒。
他想,小小年纪,倒是心狠。
昔日同伴没多久之前才横着抬了出去,她就能如此欢欣地谈论妙音坊开张以后的事情,妙音坊关着的其他小丫头全在呜呜咽咽地哭泣,要么哭朋友,要么哭自己,就连楼下都能听到这种唇亡齿寒的悲戚,可她倒好,反而还轻松起来了。
江闻夕自己心思不敞亮,但却不希望别人也和他一样。毕竟步上了他的后尘,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可过的。
“你年纪还小,不要做一些回不了头的事情。”他也不知为何,竟好为人师地劝说了一句,这话刚一出口,他就有些后悔了,随即闭了嘴,又去别的地方溜达了。
入了夜,恒亲王那边终于推测出了姑娘们的死因,消灭美人蛊的方式暂且没有突破,只能叫来一众御医彻夜详谈。
“坊主暂且离开,你们须得听我的。”箜篌身为里面年纪最大的姑娘,很自然地开始管起了这些小丫头,她接过今晚官兵送来的餐饭,一边给众人厚此薄彼地分了,一边叮嘱着她们,“你们最好都识相一点,不然我让官兵把你们也带走。”
一众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瑟缩在一块,战战兢兢地看着她。
“看什么,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们不成?”意识到今天的小丫头们有点反常,她立刻凶巴巴地质问道,“都杵在那儿干吗,饭都快凉了,还不快过来。”
可就算她再凶,女孩儿们还是躲在一边不肯过来。
“爱吃不吃。”她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们一眼,端着属于自己的一份饭就要回屋去。
“是箜篌姐姐害死她们的。”
“那会死人的病是她那日从脂粉铺子带回来的。”
“我听到官兵们说了,是舒痕膏的问题,现在那舒痕膏还在箜篌姐姐房间里。”
“她还活着,所以是她害了大家。”
“别在背地里嚼舌根!”箜篌当即恼火地一摔筷子,“都是谁说的,站出来!我莫不是疯了,为什么平白无故害她们,是她们命不好死了,怎么能怪在我身上呢。”
“箜篌姐姐,你忘记我们坊主被带走前说的了吗。”其中一个名为轻琴的小姑娘站了出来,对她说道,“坊主让我们这几日保护好伤口,不要见血,也别再涂那些别的东西了。”
“我看你吃这么多饭,脑袋都白长了,不涂舒痕膏,伤口怎么好?”身为坊间最优秀的姑娘,箜篌向来跋扈惯了,她向来都爱拣好听的话,但凡不顺耳的都没想听进去,“我当初大方地给她们涂舒痕膏,是对她们好,她们是得了病死了,与我有什么关系,别把这些有的没的往我头上扣。”
小姑娘们没人再敢反驳了,悄悄地拿着各自的吃的走了。
只有一位素日都爱粘着她的小丫头古筝还试探性地要跟她一起回屋。
“别过来,我正心烦呢。”
箜篌气愤地回了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屋子,半天都没有胃口吃饭。
她不满地对月坐在窗边,突然听到窗边被什么东西轻轻叩了叩,她以为是什么鸟雀弄出的动静,打开窗户正要探出头去,却对上了一张人脸。
“啊——”箜篌捂着心口跌坐在地,从对方脸上的伤疤上想起了他的身份,“疤二?你告了御状居然没被官府打死?”
“小爷我福大命大,苍天有意让我活下来。”
之前跟着梁域少年半偷半抢多年,这个叫疤二的少年学了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,他深夜前来,叩开她窗户,抵了一张纸条进来,又小声道:“嘘——你们妙音坊的人身上带了梁域蛊虫,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人,保命的法子只有找替死鬼,你可别声张,不然将来在你们之间再发现了蛊虫,没人能保你的命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箜篌攥紧纸条,心里一暖,“这条霄琼街上,只有你最重情重义了。”
“小爷现在抱了官爷的大腿,整日吃香的喝辣的,这张保命的纸条,就当报答你当年的馒头之恩。”疤二爽朗一笑,又顺着屋檐跑了。
疤二自以为做了件好事,正为自己满心的侠肝义胆而欢喜呢,突然后颈一凉,在即将落到他脖子上时,紧急停下,随之换为了一阵掌风。
后脖子被人猛地一拍,他吃痛地捂着脖颈回头——却见是江闻夕。
“恩公。”疤二老老实实地下跪,“恩公怎么也来了?”
“你别给我惹祸了。”江闻夕一看是他,暂且放下了心里的警惕,“还有,别喊我恩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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