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匪的女儿,来与崔仲浩作个百年好合之事,至于那断腿药膏,倒是也没骗他,真有、真贵,且得有断腿在。
他们闪烁的眼神,没被崔仲浩看见,他那空空的裤管,再有神药也续不出来,又或者,他想的是,从旁人身上砍一条腿下来续自己身上,也行。
呵呵!
崔仲浩实不能忍受自己的断腿,哪怕半信半疑,也跟抓救命稻草般,愿意一试,听信那沙匪“女儿”的献媚,又加之对孙氏的厌恶,于是,做出了下休书的决定。
吴方被埋伏在周边的沙匪缠住,他们一行二十来人,就在崔仲浩的冷眼旁观上,一个个的倒下了,吴方寡不敌众,又加之沙漠天气一天三变捉摸不定,他深陷缠斗,满身伤痕,中间还被沙海迷了一回方向,最后好不容易拼着一口气回了和州,却已经深陷昏迷。
孙氏捂脸,声音哀痛,“和州缺医少药,我们带的伤药还都让夫君带着沙匪抢了,吴方挺了两日,终究是没能熬过去,夜中高烧……就、就没了。”
崔闾闭眼,他走前,为了防止意外,是特意给了吴方一瓶舶来神液的,那东西若在,吴方不至丧命。
孙氏低头,崔仲浩受伤,那神液就只他用了两口,本来是要交还给吴方保管的,可崔仲浩怕死,非要自己留着,吴方来此,为的就是看护崔仲浩,知道老爷虽然口中嫌弃这个儿子,可心里依然是放不下的,但到底,崔仲浩辜负了他这份忠心,害了他性命。
崔闾深深吸了口气,又从胸腔中缓缓吐出,似能压抑住那股疼般,声音轻浅淡泊,“元逸,挂经幡,今日我崔府,为崔家二少爷……大办丧仪,讣告全县镇族亲邻里,我崔闾二子崔仲浩,失陷于和州沙匪手中,不幸遇难!”
孙氏一下子抬起了头,震惊的看向上首处的公爹,这讣告一发出去,崔仲浩就真算是没了。
崔元逸也愣了一下,但最终,他没有反驳亲爹的话,拱手道,“是,儿子知道怎么办了。”
崔闾望向孙氏,声音恢复了一惯的平和,“回房去梳洗一番,别吓着了孩子们,孙氏,以后安心在家生活,什么时候等心情好了,再若想折腾生意,爹这边都会一力支持。”
孙氏张了张嘴,攸尔再次红了眼眶,深深给老爷子叩了好几个头,在旁边吴氏的搀扶下,才慢慢退了出去,往自己院中去。
厅里,便渐渐只剩了崔闾和太上皇,两人不知不觉竟同吁了一口气出来,互相望了对方一眼,同时开口,“天命那小蠢货弄的鬼吧?”
梦里,他家怀壁其罪,致抄家杀头之祸,现在,勾联沙匪,祸害一方百姓,这罪要叫人捅到朝廷里去,他这边大小也得革职查办,再若有心人塞上一手,嚯,倾家荡产,全族祸罪也不是不可能。
也就是说,他家抄家杀头的罪名,是既定剧本结局,中间是什么导致的,由谁引起的,都能随机挑选。
梦里,他有猜是卷款逃进京畿的崔奉漏了家底,现在这老二莫明其妙脑残,竟信了断肢再续的鬼话,就很难不让人觉得,这中间跟被人下了降头一般,有被牵着鼻子,按某种轨迹演变。
而唯一能解释的,就是他家那早早被天命定下来的悲惨结局。
可真是会挑人啊!
这是一定要把他家往既定结局上按?为此不惜带累的吴方身死?
崔闾气的发笑,拧着眉咬牙,旁边太上皇拍了拍他,“走,去外面盯盯它。”
于是,崔老二发丧当夜,天上打了半夜的雷。崔府门前的白灯笼一挂出来,不说崔氏族里,连在县衙的夏信然都被惊动了,各家得了消息的当家人,从床上爬起来披了衣裳等信,那派出门打听情况的仆奴腿都跑细了,这才在天蒙蒙亮时,带来了丧仪的具体入殓者身份。
原是崔府的二少爷,因故身亡了。
那每夜负责打更叫小心火烛的,亦有兼顾各贵门富户夜中门前响动之责,若上头有特别交待的,则尤其关注,像夏信然上任之时,便有嘱咐,让其夜中对崔氏大宅门户稍加注意些,然后,那打更人每夜巡更时,便会多往崔府门前绕两圈。
是以,当崔诚带人用白布蒙了大门上的灯笼时,他第一个便得了消息,忙不敢大意的报去了县衙,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往县里,早摸清了与崔氏交好的富户人家门房报信,这一趟跑下来,足能让他赚多两三月的饷银。
消息不胫而走,等消息的各当家人们,在得知亡故之人是崔家老二时,不知怎地,竟突松了口气,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出一身冷汗,因为崔府的情况,家下人等早就被人熟知且关注,无论交好的还是待要交好的,对于这样背景的人家,总要多留几分心的。
崔府突然挂白,几个崔氏子正处鼎盛之年,唯有一老爷子符合猝然那啥二字,是以,当打更人来门房报信时,那专职跑腿确认消息的仆奴们,便全出动了,总归在这种事情上,是不好闹乌龙的。
到天光大亮,街头巷尾开始陆续有人走动时,崔府门里门外已然惨白白一片了,府中奴仆们全换上了丧服,一口新打好的棺木已停在前院,孙氏作为未亡人,领着三个孩子跪在一旁机械的往火盆里投纸钱,那风尘朴朴赶回来还没恢复的憔悴模样,正好印证了她内心的伤痛,叫人根本不会怀疑这里面会有其余事,而身边的三个孩子更多的是惊惶懵然,不懂怎么父亲出一趟门,居然就没了的噩耗,很是真情实意的哭的悲伤。
族里吊唁的人开始陆续上门,夏信然卡着不早不晚的时辰,也带着吊唁礼登门祭拜,崔闾换了一身灰衣,在偏厅见了他,面色倒还平静,叫他回头往其他县发信,让其余几个县的县令们,不必特意往滙渠来,免得耽误了公务正事。
一府之主的公子过身,属下们前来吊唁乃经义,人之常情,夏信然是离的近,其他县等得到消息赶来,起码得隔天,崔闾这话一说,意思就很明确了。
不会借儿子的丧仪大操大办,且也不会收各县县令属下们的孝敬,让他们各司其职,该干嘛干嘛。
夏信然拱手揖礼,声音惋惜,“府尊大人节哀啊!”
白发人送黑发人,尽管崔闾表现的很平静自持,可夏信然仍觉得,这定然是府尊大人在强撑,不愿意在属下们面前失态而已,因此,宽慰的那叫一个诚恳。
崔闾拱手点头,“也是小儿命运不济,虽说难免有些遗憾,却对他来讲,也是一种解脱,放心,本府没事。”
崔二少爷在西北长廊线,路遇霸匪断了腿,进了和州,又遭沙匪劫掠丢了命,可谓是霉运附体,阎王招人,根本没办法避开,只叹了命途该绝。
崔元逸来问要以什么名目,解释老二突然去世之事,崔闾连一点替他美化之词都不想的,直接用倒霉两个字,让他对外解释。
上门吊唁者,不管真心或假意,与主人家攀谈时,总要问及死者因何故去之话,按一般人家,总要为死者组织些体面之言,让祭祀主持者也好有词可念,然而到了崔闾这里,压根就不予用溢美之词,为老二添尊增荣。没必要!
夏信然也是叫府台大人的反应,弄的挺懵逼,一嘴的想要夸一夸崔老二,来以慰府台这位老父亲心的词,愣没机会说。
怎么说?
人家亲爹都说了,他去世是因为他倒霉,且本来他与崔老二也不熟,夸也只能夸天妒英才,可怜天不假年之言,然后,人家老父亲直接透出一个意思来,甭夸,我不想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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