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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般皆苦,唯有自渡。
若连身边人都护不住,又何以自渡。
仙君牵起沈谪仙的手,带了点玩世不恭,不似承诺,却极为认真地说:“半仙,你以后就仰仗我吧。”
沈谪仙笑着应了:“那就拜托二郎了。”
氛围恰到好处,萧晗见四下无人,跑去后院的竹林里,挖出了坛酒。
“你何时埋的?这要是让戒律宗师知道……”萧晗把酒坛抱在怀里,躲过沈谪仙来抢的手,“我刚才是不是让你仰仗我?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所以甭管啦,出事儿我担着,开酒!”
二人举杯对饮,畅谈乾坤风月,沈谪仙兴之所至,抚琴一曲,萧晗倚在他背上,遥望漫天云卷云舒。
临近宵禁,萧晗还不依不舍地扒着门框,求沈谪仙收留自己一晚。
“二郎,你喝多了。”
“没有!”萧晗拿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口,想以此证明自己没醉,不料头重脚轻,险些摔倒,幸好沈谪仙及时扶住了他,“还没有?”
融融月华下,是沈谪仙含情的笑容,萧晗感觉脸颊发烫,他下意识地眼神飘忽,发现不远处的木桩上有个棋盘。
那棋盘沧桑而古朴,似乎由榧木所制,历经风吹日晒,纹路都已然不甚清楚。
他有些煞风景地问道:“你会下棋?”
沈谪仙不明就里,下意识反问道:“二郎不会吗?”
“不会,师尊没教过。”
“莫怪了,我今日本想跟师尊讨教,但他说棋艺不精,便婉拒了……”
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,此乃君子六艺,萧晗一度以为,奕不在其中,所以暮尘未曾相授。
但他确定,什么“棋艺不精”都是骗人的鬼话,暮尘会下棋,而且算得上望尘莫及。
那日,萧晗也像这般醉了酒,他轰走所有看守的鬼魅,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地牢。
提及地牢的主殿,其牌匾颇为好笑,上面是用红漆打底,洒金描边的“鸟鸟殿”。
有人称那是“愿为同飞鸟,比翼共翱翔”的意思,代表其中所居之人与鬼王心有灵犀,白头偕老。
但奈何一言九鼎的鬼王是个空有皮相的草包,萧晗不懂什么鸟不鸟的,不过是在修筑地牢时,莫名犯了轴劲,非要亲自赐名,他提笔一挥,落下三个极其放浪不羁的大字——鸟鸟殿。
王煜小心措辞,过问其为何意,萧晗正欣赏自己潇洒的字迹,大言不惭地说道:“枭鸣殿,不好吗?”
“可鬼王不觉得,前两个字,有点儿……过于相像了吗?”
“噢!”萧晗恍然大悟,王煜欣慰地放下宣纸,准备离开之际,只见他一拍脑门,“哎呀,‘殿’字写错了!”
王煜:“……”
或许是认命了,暮尘随遇而安地坐在回廊的竹亭下,泡了盏茶,盯着牌匾出神。
不知想到了什么,萧晗一回头便瞧见了他,素来寡淡的眉眼此刻柔和了不少,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没学识就没学识吧,至少暮尘乐了。
但后来无论萧晗如何犯蠢,如何故意逗弄,他再也没见过彼时的笑颜。
主殿清冷,偏殿甚至连阳气都微乎其微,待在里面喘不上气,暮尘便拿了棋盘,在院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。
石桌上有纸墨笔砚,他每落一子,就记谱一次,后来不想再下,干脆就把刚才誊写的棋谱翻了个面,悬笔斩卷,相思成墨。
暮尘在这里待了太久了,抬头是四方天,低头是青石地,三百多个日日夜夜,除了萧晗,他没有见过任何人,包括传旨的奴仆,也都戴了鬼面。
有时候一朵浮云、一片枯叶,他都可以凝视半天,累了便在庭院中的藤椅上歇息,雷霆雨露俱是天恩,他不躲,全凭老天降予什么。
仿佛似水流年真的能淡化伤和痛,一切都如同湮没在了昏暗的天幕下,不知不觉间,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。
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两个小徒弟,下个月是萧璠二十四岁的生辰宴,那萧晗如今,也该二十三岁了吧。
日子过得可真快啊,暮尘对二人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弱冠,自己为他们取表字的时候。
白玉映沙,月下闻笙;驾扁舟一叶,渡无所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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