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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韫心弦一动,只觉那些倾覆而出的悲伤情绪忽而又倒转回来,慢慢地沉入了心底。
一只黄莺跳着脚从雪丘的另一边蹦过来,正好落在两人交叠着的手上。
那黄莺抖了抖青黄色的毛羽和翅尖,从嗓子里流出一长串清脆的鸣唱。荨娘将这只小鸟儿捧在手心里,和重韫相扶持着从雪凹里探出身子,只见千里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消融,冰层在眨眼之间幻化为坚实的土地,地里抽出了绿芽儿,那绿芽儿越长越高,瞬息之间便长成了一棵半人高的茶树。
荨娘和重韫站着的地方升起来,变成一块高地。
那只小黄莺忽然间张开双翅扑腾扑腾飞进轻霭薄雾里,落在一棵茶树的枝叶上婉转地啼叫起来。它的叫声像流水一般清澈,应和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歌声。
“三月鹧鸪满山游,四月江水到处流。采茶娘子茶山走,茶歌飞上白云头……”
空气湿润,弥漫着茶叶的新香。
荨娘放眼望去,只见满目青翠,不由问道:“道长,这里是……”
重韫率先跳下坡去,踩进茶树之间留出来的埂道,他背对着荨娘,朝后头伸出手,犹豫了好一会,才支支吾吾地将那三个字说出来。
“跟我来。”
荨娘的嘴角咧开,露出一个灿烂已极的笑容。她欢呼一声,握住那只手,轻轻一荡,便落到重韫身后,鼻尖险些撞上他的后背。
脚下朝后微挪,两人之间隔了将近一臂之远。他牵着她的手,她落在他身后。两人从茶田里徐徐穿过,约莫行了一里,才绕到茶田边上,眼前落着一座青石小屋,重韫松开手,推门而入。
荨娘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内。石屋的南面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,日光泄进来,在地上落下一片不规则的矩形光影。
重韫走进那片光影下,弯腰拉开一扇藤制小柜门,从里头抽出一件半新不旧的豆青色披风来。他双手擎着披风两端,将披风张开,手腕抖了几下,掸去披风上的陈腐气息。
荨娘点起脚,从他手臂边探出脑袋,歪着头,视线斜睨,目光炯炯地瞅着他:“道长,你在干嘛?”
话才说完,便捂住鼻子连连打了几个阿嚏。
重韫拎着披风回过身,将披风一扬,覆在了荨娘身上。他拉住披风左右两边的带子,垂下眼,专注地在荨娘颈间打了蝴蝶结。
荨娘看着那几根漂亮的手指在眼皮底下忙碌,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,满满地,几乎就要溢将出来。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,咯咯咯地像是檐角下挂的铃铛。
“道长,这带子蹭得人好痒啊。”
重韫收回手,忽地朝后退了一步,依然垂着眼不敢正眼瞧她。他的脸颊上又不争气地浮上两团淡淡的晕红。
他清咳一声,转身朝门外大步走去,走得有些急了,竟忘了弯腰,脑门便在门楣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。
咚。
他尴尬极了,也不敢抬手去捂那痛处,在门前怔了怔,才低了头跨出去。
“走,走吧。我们去找回紫宫正位的路。”
“嗳。”
荨娘娇娇地应了声,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。二人沿着山路往下一直走,绕出这片丘陵,才终于将脚踏上了大道。这大道一面靠山,一面临河。重韫带着荨娘朝临河的那边走去,穿过杂草丛生的缓坡,见河边立着一根木头桩子,桩子上系着套船的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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