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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昂的表情变得有一点儿纠结,但还是诚实道:“不在了。”
“为什么?你丢了?”
“不是,是那个姓谢的人把它们都要走了。”
果然,桑洱心中微紧,追问: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就在他们骗我说你死了的那一年,秋天的时候吧。”宁昂皱着眉,回忆道:“有一天,他突然过来找我,买了很多新的替代品,问我能不能用你的东西和他交换。我本来是不愿意给他的,可我的力气又没他大,而且……”
而且,那会儿,那个人万念俱灰、失魂落魄的模样,就像一具没有精气神的行尸走肉。
当时,桑洱的死讯才传来不久,宁昂沉浸在了全世界都在欺骗他的愤怒和痛苦里。但当他看到谢持风时,却觉得自己的难过还及不上对方的万分之一。
更重要的是,在全世界都想让他接受桑洱的死讯的情况下,只有谢持风一个人,抱着和他同样的观点,坚信桑洱还活着。这奇异的惺惺相惜感,成功地让宁昂和他化敌为友了。
“之后那几年,他偶尔也会出现,还帮我打跑过想白吃白喝的坏人……我现在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。”宁昂托腮,望着桑洱,眼中染了几分懵懂和困惑:“桑桑,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别人,你回来过呢?那个人要是知道你半年前就回来了,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。”
“……”桑洱摸了摸宁昂的头,说:“因为我想回家了。”
宁昂不懂这和回家有什么关系:“回家?桑桑,你的家不是天蚕都吗?”
“不是,我的家是一个跟这里完全不一样的、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
屋外的风雨声渐大,没拴紧的木窗砰砰地撞着墙。宁昂起身去关窗。看他面有倦色,桑洱就让他早点休息,打算去城门那边等着汇合了。
离开了漆黑的小石院,雨雾倾洒,噼里啪啦地砸在油纸伞面上,蜿蜒出一片朦胧的水渍。天穹有电光绽放,暗夜流星一般,鞭笞过大地。刺眼的白光,让桑洱忍不住合上了眼。
再抬眸时,油纸伞半遮半挡的视野底下,出现了一片滴着水的、熟悉的衣角。
桑洱一僵。
手心渗出了汗,捏紧了伞柄。油纸伞缓缓抬升,她看见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。
谢持风站在了宁昂家的石墙之外,眼角通红,就这样死死地、仿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!
桑洱的心脏打起了颤,周身血流,倏然加快。
这个情形,即使她解释得了身为“冯桑”的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在天蚕都土生土长的宁昂,还过来探望受伤的他,恐怕也无法轻易地搪塞过去。
因为,谢持风这反应,不像只是看见了她走进屋子里。
恐怕是还听到了她和宁昂的对话。
雷声沉啸,大雨稠密,仿佛形成了一道天堑,将两人都钉死在了原地,无法朝彼此走近一步。
谢持风眼尾泛赤,神情甚至有些扭曲。
背上受罚的伤口尚未愈合,还因为下山而绽裂了,淋了雨,很疼,血被冲成了浅红色,流到了地上。但与他此刻内心的痛苦相比,这点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这次下山,其实,只是谢持风的临时起意。
这段时间,他都在洞府里养伤,没有出门。前几日,因为急着解开枷锁,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。发现他痊愈得很慢,她这两日便没有过来了。
今天黄昏时,蒲正初来为他送药。他沉不住气,问起了她在何处,无意间得知她下山了,而且,还是那么短时间内,第二次去天蚕都。
冥冥中,一种直觉窜上心头,仿佛是凌乱的麻线团里,作为一切始源的那根线头一晃而过。谢持风披上衣衫,出门询问了宗内的人,才知道她第一次下山,是在八天前。
那一日,正是宁昂——桑洱生前最护着的小傻子,被贼人所伤的日子。
但这更有可能是碰巧。因为,那一天和今天,恰好都是昭阳宗的弟子下山采买的日子。
可在发现时间巧合的那一刹,结合那只红玛瑙耳坠和这些天来的怀疑,他便仿佛被一个魔怔的念头魇住了。希冀与幻想、冷冰冰的残酷现实交相刺激着他。不管是要证明什么还是击碎什么,他都不能再等了,就不顾伤情地下了山。
在之前那五年,他走南闯北地寻找桑洱时,其实也做过不少这种疯魔的事。试过仅仅因为某个人长得像桑洱,就要追到对方的故乡,掘地三尺。但每每尝试,最终换来的都是失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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