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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七眉目凝霜,话语寒肃,“你身为队长任人愚弄,放松督训,与众人为之遮掩,按军法全队都当重惩,姑念是新兵营,给你两个月重新整训。”
史勇头皮发紧,赶快挺胸应是。
韩七的下一句更凌厉,“去告诉营外的昆仑奴,待训练期满,他等的人自会出来一战!如果陆九郎赢了,全队的过错作罢;如果他输了,河西军也不收你们,一齐给我滚出营地!”
一言落地,全队面色惨变,如丧考妣。
以安夫人的财势与手段,绝不会容许他就这样跑了,陆九郎自以为藏得隐秘,早被查出躲进了新兵营,只是不清楚顶了谁的名。安夫人有耐心等,昆仑奴报复心切,唯恐仇人溜了,索性守在了军营外。
陆九郎起先不知,如今每一次从栅缝望出,都有一个黑沉沉的巨影,宛如索命的阎罗。
昆仑奴的力量极为惊人,瞎了一只眼越加凶残,必会更虐毒,唯一的活路是将之战胜,这就如同最荒诞的笑话。
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什么?
有人会失眠,有人会醉酒,有人会放浪形骸,做尽一切癫狂之事。
陆九郎什么也做不了,甚至连绝望的空闲都没有。
他被督着完成繁苛的训练,一睁眼就开始跑圈,负重,举石锁,反复操练直到精疲力尽,稍一缓又苦练到深夜,连爬上通铺的力气都没有,昏瘫在地上睡去。
他的头发乱如枯草,衣上渍满盐粒,手脚磨出大大小小的血泡,又被碾破结成血痂,每一刻煎熬难当,宛如无尽的苦刑。
他再也没机会挑剔食物,常常嚼到一半就昏睡,随即又被人踹醒。队友对他恶狠狠的辱骂,毫不留情的踢打,换在从前他一定记恨在心,寻机报复,如今却彻底麻木,只想睡足一觉。
他无数次诅咒韩七,溢满最恶毒的怨恨,她明明一抬手就能放条生路,却残忍的给予折磨,让他生不如死,到最后依然免不了送命。反正都是一死,何必还要苦撑,这一念不断闪现,他彻底在地狱般的熬练下崩溃。
终于有人发现了异样,“他好像不大对劲?”
史勇停下踢踹,发现这刁滑的小子确似不大妙。
陆九郎倒在汗水浸软的泥沙里,唇皴裂泛白,脸皮深凹下去,勒出颔骨刀一般的形廓,半身晒脱得斑斑驳驳,新痂叠着旧疤,如一条褪皮的土蛇,只余嘴在微微嚅动。
史勇被耍了月余,想起来犹是恨极,绝不肯俯身去听,“他说什么?”
许胜是他的跟班,贴过去半晌才辨出来,“这小子说杀了他吧,反正要死。”
史勇没有半点怜悯,恨声道,“全队给他坑了,这会倒装好汉,弄水将他泼醒!”
许胜正去找水桶,被交好的李相一把拉住,悄声道,“那小子不行了,弄死了算谁的,岂不是又要挨罚。”
许胜听得迟疑,悻然道,“就算他眼下不死,两个月后还不是一样?家里等着我挣军饷,到时候却要给撵回去,还有什么脸见街坊。”
队里谁不是如此,李相叹了口气,“话虽如此,也不能自己把路绝了,万一他走运赢了呢?”
许胜压根不抱希望,“昆仑奴壮得跟熊一样,就凭这小子,赢得了才有鬼。”
此时操训已歇,所有人在营房缩着,怨气中挟着颓丧,受惩之事已经传遍军营,成了几千新兵的笑谈,每个人都饱受嘲弄。
李相兀自寻思,“昆仑奴体格虽壮,到底瞎了一只眼,兴许有机可乘?”
二人的言语引动了其他队友,众人跟着思索起来。
一个叫王柱的新兵道,“我有个独眼的亲戚,他比常人看得窄,瞧东西有偏差,时常拿不准位置。”
另一个新兵伍摧道,“我当过猎户,碰上熊一类的野兽,不能急着下手,先挑得它发燥乱攻,耗光了力气,那时才好应付。”
许胜也想出了一着,“我看不如弄把沙子,把剩下一只眼也迷了,不就容易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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